人人风波主角关系图谱

一封令人匪夷所思的邮件，揭开了人人公司高管内乱的冰山一角。

副总裁突然宣布离职并指责老板做人“非常负面”，这在中国互联网界极其罕见的一幕，上周在人人公司上演。

人人公司负责战略发展事务的副总裁杜悦在内部邮件中称，“在人人做了3年副总裁，虽然有很多机会可以对你说，虽然我不想说，但是我不得不说你无论是做为领导还是做人都‘非常负面’。我希望立即离职。”

内部人士透露，杜悦这封邮件不但发给了人人董事长陈一舟，还抄送了所有高管、董事、投资圈知名人士以及合作伙伴。

杜悦的这封邮件在人人公司内外引起了一片哗然。正在外出差的陈一舟和公司COO刘健立即结束手头工作赶回北京，一下飞机，刘健就立即发信安抚员工，陈一舟也在第二天向全体员工解释事件原委。

“这是我工作以来收到的最意外的一封邮件。”陈一舟称，公司最近投资了一个技术创业公司，杜悦在对该公司尽职调查的过程中，深深的被该公司的技术和前景所吸引，非常坚持要去这个公司担任CEO职位。不过，他认为杜悦并非最佳CEO人选，因此才发生了上述事件。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杜悦在与新浪科技连线时表示，离职原因涉及商业机密不愿多说，但是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内部冲突不断 杨慕涵：我冤死了！

就在杜悦事件发生前2天，陈一舟还与公司的另一高管杨慕涵发生冲突。陈一舟在杨慕涵的人人网页面下留言，称其“家人做的产品全是和人人公司竞争的，自己所带的团队整个就是个人的子弟兵，人员向你个人效忠，不向公司效忠，口蜜腹剑，说的比唱的好听。做人需要这么累吗？”

杨慕涵是人人公司校园渠道负责人，同时还有另一身份——啪啪网创始人、人人前高管许朝军的妻子。本月，许朝军的公司发布了一款匿名社交软件“乌鸦”，同时人人也有一款相似功能的软件“哔哔”发布。陈一舟无意中看到一则帖子，称人人网校园大使在发状态推广“乌鸦”，这引发了他的不满。

杨慕涵解释说，那位校园大使仅仅是发了个软件截图，连软件名字都没有提就出了这个事。她回复陈一舟说：“我对您不够效忠吗？我不是您的子弟兵我能在这里呆8年！”

上述事件发生后，杨慕涵已经从人人网离职。新浪科技接通杨慕涵的电话时，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她说，“我最近心情很差，谢谢你的关心。这个事情是个误会，我非常冤枉。”

杨慕涵是人人网的元老，创始团队中唯一仍然留在公司的员工。“她一直负责校园渠道推广，可以说没有杨慕涵，就没有人人网的今天。”一位人人前高管回忆说，“人人网最初的用户，就是靠着杨慕涵带着校园大使一个个学校贴海报、发鸡腿带来的。”

“陈一舟说杨慕涵不效忠公司，团队成了子弟兵，这种说法不太公正。”上述高管表示，校园大使其实就是学生，这些学生有的从大一开始就帮人人打工，后来毕业后成了人人员工，对杨慕涵感情比较深这很正常。

“杨慕涵对人人网的感情很深，跟陈一舟的关系一直以来也很好，否则不可能一直待在人人。”上述高管透露，“虽然杨慕涵主管的并非产品、技术等核心工作，但是校园渠道是人人最早的命脉。在公司内部，杨慕涵虽然不是副总裁，但是影响力并不比副总裁差，甚至要比杜悦等更有话语权，说杨慕涵吃里爬外我不信。”

一个月内4位高管出走

人人网内部人士透露，杨慕涵早在2个月前就已经提出离职，陈一舟一直希望她能留下，不断挽留，但是杨慕涵已经基本不去上班了。

据悉，杨慕涵正策划在校园传媒方面创业，而她离职将带走手下部分团队，这引起了陈一舟的强烈不满。上述内部人士认为，正是这个原因才导致陈一舟怒骂杨慕涵事件的发生，陈是“借题发挥”。

新浪科技获悉，除了杨慕涵和杜悦，人人网还有两名副总裁将要离职，分别是负责政府事务的贺宏震和负责产品技术的黄晶。贺宏震已经在小范围内告知好友，预计未来几天内就将离开公司。而黄晶的离职在公司内部也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这意味着人人公司一月内就将有4位高管离职，成为上市以来高层流失最严重的一个月。

人人自从2011年上市之后，开始走上一条“一路下滑”之路。彼时，人人公司将旗下人人网+糯米网+人人游戏+经纬网打包上市，将自己形容为Facebook+Groupon+Zynga+Linkedin。

上市之后，几大业务线却并没有如当时想象的一样快速突进，而是饱受围攻。人人网遭遇了新浪微博和微信两大强敌，加之产品一直没有改进，活跃用户快速下滑；糯米网陷入了千团大战的“人民战争”中，连年巨亏之后卖给了百度；游戏业务因刷榜饱受诟病，被一度成为“刷榜王”；经纬网多年原地踏步。

人人的股价也从上市时最高的24美元，跌至3美元，近2年再无起色。高管团队开始进入动荡期，CMO江志强离职；负责人人游戏的副总裁何川离职(官方称病休)；负责无线业务的副总裁吴疆加盟大街网。

多位高管指责陈一舟用人不当

多位人人前高管在跟新浪科技谈及陈一舟时均表示，陈一舟人品不错，没有坏心眼，但是在用人方面存在重大问题。一位前高管甚至称，人人没落至此就是因为陈一舟“用人不当”。

“不重视自己培养起来的人，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新来的人只要背景好，不管能力如何都能得到很高的位置。”上述人士说。

“陈一舟不信任老员工，大力招聘外来高管，并且把新老员工放在相似的位置上，让两人发生竞争关系。”另一位高层员工认为，这种安排方式侧面挑起了内斗，结果就是公司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一波比一波差。

一位人人网市场部员工透露，杨慕涵此番离职一个重要原因是去年底公司空降了一位市场副总裁胡琛，他所负责的业务与杨慕涵负责的渠道业务发生重叠，胡琛想把杨慕涵的部分业务划入到一个新团队中，从而削弱杨的权限，这惹恼了在公司经营多年的杨慕涵。

在加盟人人之前，胡琛曾经是团800的创始人。有趣的是，他还曾经是杨慕涵丈夫许朝军的大学同学，“上下铺的关系”。“自从胡琛加盟后，市场部门的权力一直在扩大，而渠道部门一直被挤压。”这位员工说。

他讲到一个内部讨论已久的“孕妇门事件”，“两个月前，渠道部门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员工不知为何被惹恼了市场部领导，被其堵在办公室门口大骂，结果那位女员工差点气晕，直接送医院了。”

内斗不断 机遇步步错失

内斗不仅仅发生在市场和渠道部门，在技术部门，故事也在同样上演。前人人网技术部员工小方(化名)向新浪科技讲述了技术部门的“内斗故事”。

在小方刚刚进入公司时，许朝军还是公司副总裁，主管人人网。当时的人人还叫千橡，千橡旗下有很多业务，人人网只是其中之一。许朝军离职之后，他的职位由两个人接替，黄晶和吴疆。

从表面上看，这两个人的分工很明确，黄晶管主站(web)、吴疆管无线端。但是这种设置直接导致了人人网的分裂，团队开始变成了主站和无线两个部门，两套人马、两个产品总监、两个技术总监，互不从属，各自为战。

“两边的人经常因为理念不同而打架，而出现了问题则互相推诿。最搞笑的是，同一个人人网竟然有两套后台系统，主站和无线各搞一套。”小方说，当时在人人，技术部门最主要的精力不是放在产品开发，而是搞管理、搞斗争、争资源，这让不少人心灰意冷。

“有一段时间，人人都在怀念许朝军时代，至少那个时候有大旗、有方向，知道该往哪走。”小方说。

正在人人公司技术部门不断斗争之时，外部的环境正在发生巨变。先是开心网依靠偷菜快速崛起分流了人人网的用户，之后微博的迅速崛起，让人人措手不及。

一位前高管回忆说，在微博出现之前，人人就做了一个类Twitter产品，当时一个小组没日没夜的干了3个星期，但是到最后没上线就被砍了，原因是公司认为这类产品是一种弱关系产品，缺乏粘性，不如做好人人网使之成为中国的Facebook。

“在微信出现之后，人人也发布一款类似产品名为‘私信’，将人人客户端的私信功能强制剥离出来，成为单独的客户端，这引起了用户的强烈反对，最后只得妥协，将私信关闭。”这位高管说，公司似乎只是对于短平快的产品感兴趣，缺乏耐心和持续投入。

“老抠儿”陈一舟？

小方表示，离开人人的另一个原因是公司对待员工“太抠了”。他举例说，公司股价5块多的时候，期权授权价是9.99元，这相当于期权完全是废纸。

期权少、工资低，这是多位前员工对人人公司的共同印象。一位消息人士透露，糯米网创始人沈博阳当时在人人的时候工资很低，当糯米网与百度达成入股协议，还没有完成收购时，陈一舟强制沈博阳卖空所有期权，因为行权价比较高，所以沈博阳在人人相当于没赚到什么钱。

对于陈一舟的“抠门”，一位人人前高管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当时人人公司总部位于北京柳芳北街的静安中心，合约到期要续租，当时价格谈到了4.5元(每天/每平米)，可是陈一舟一定要求价格谈至4块钱，否则就搬走。

“最后没有谈下来，真的就搬走了，搬到了现在的国投信息创意产业园。”这位高管笑笑说，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当时公司有一位行政总监，只有2000块的签字额度，堪称“最穷的行政总监”。

不过也有与这些员工相反的观点，一位投资者认为，作为公司CEO陈一舟控制公司支出无可厚非，想方设法为公司省钱这恰恰证明了陈一舟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

人人去哪儿？

在新浪科技的采访中，人人老员工的怨气始终弥漫其中，高管内斗、大公司病、战略不清，是他们提及最多的内容。

许朝军也忍不住站出来，在微博中对陈一舟喊话：“我先做点点，您做小站。我先做啪啪，您做啵啵。我先做乌鸦，您也做。和您同时代是雷军、周鸿祎、马云、李彦宏。我只是您永远的徒弟，不是敌人。”

相比于公司业务，陈一舟似乎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投资上，艺龙、唯品会，他一次次的准备把握时机，取得了4倍以上的投资收益，稳定了公司的财务状况。

在经过多年发展后，人人的改变已经悄然开始。去年年底，人人公司将产品定位回归原点——聚焦年轻人，发布了重新聚焦校园市场的策略。陈一舟在内部表示，半年来人人产品更新节奏加快，月用户量等指标的回升均说明聚焦年轻人的策略带来改变。

“今年公司的内部主题叫做RE-START，在公司重归创业精神的历程中，我们一如既往的感谢媒体朋友能以客观及专业角度给予意见和建议，转型当然不易，我们还在路上。”陈一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