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太多的标签——作家、思想家、社会批评家、学者、教授......
这个台湾女子,既彪悍,又温柔。
父亲的逝、母亲的老、儿子的离,
她似乎孑然一身,但她却越发笃定。
她是龙应台。
《野火集》中她横眉冷对千夫指,
万丈豪情;
《孩子你慢慢来》中她只是一个母亲,
热烈天真;
《天长地久》中她为人儿女,
无微不至。
ZAKER独家专访龙应台,
问问她如何平衡工作与陪伴,
听听她如何看待“生”与“死”,
再看看三代人之间静静流淌的爱。
关于《天长地久》
ZAKER:能聊聊《天长地久》简体中文版的封面吗?这只小鹿有什么寓意吗?
龙应台:这张照片是我的摄影师朋友黄效文拍摄的,他是个探险家,喜欢去世界各地拍照。
二月我正在思索《天长地久》的封面时,看到了这几张照片。一张是林边雪地振翅飞起的孤鹤,一张是积雪中回首凝眸的母鹿。前者辽阔中有依依追寻,后者荒凉中有无言深情,都是我写《天长地久》的离索心境——既寒冷又温暖,既甜蜜又悲伤,既孤独失落又天地相随。
选哪一个做封面呢?最后雪鹤选为台湾版的封面,而母鹿选为简体中文版的封面。母鹿的眼睛是亮点。封面上“天长地久”四个字,采自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他的《初月帖》《丧乱帖》墨迹斑斑,道尽人间情长辞短。
ZAKER:陪伴在美君(龙应台母亲)身边的时光,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龙应台:之前我住在台北的时候,两周一次回屏东看望母亲,坐火车只要一个半小时。你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此时正是她最需要你的时刻,而你却不在她身边,这个两周一次的探望,像一个做给自己看的假动作。
后来我搬到了乡下,每天都会和她说说话,即使她已经认不得我,也无法言语,但可以感到我的体温,听见女儿的声音。我必须学会把暂时片刻当作天长地久,给予所有的“旅寓”以“家园”的对待。陪伴美君是我错失后的课业实践。
ZAKER:书中有许多未公开的照片,这里面您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张?
龙应台:我分享一张木头书包的照片好了。这是美君小时候用过的书包,打开里面有两行蓝色钢笔字:此箱请客勿要开 应美君自由开启。
美君离开家乡时才二十四岁,母女二人此生不曾再见,只留下了这个书包。美君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是淳安老街上绸布店的地主妻子,生命里什么都保不住了,却紧紧抓住女儿的一只木头“书包”,到死才松手。我对我的外婆一无所知,只有断裂的记忆,但这只书包却能让我感到家族的联系。书里我专写了一篇文章,就叫《木头书包》。
关于亲情
ZAKER:会希望自己老了以后儿子们也陪着您吗?
龙应台:我会希望他们有各自的生活,希望可以给他们留下很好的礼物,所以现在会每年和他们分别一对一单独旅行。
ZAKER:会不会觉得与孩子讨论“生”与“死”是沉重的话题?
龙应台:不会。
在我们的文化环境里,关于生命的这一堂课实在上得太少了。对于“生”有什么认知与态度,对于“老”和“病”要如何看待,对于“死”这件事要怎么去谈,我自己太晚学习到。
如果这个社会对于生命这堂课,有更多的谈论和分享,你对于生命本质的意识和觉悟便会提高。很多人都在讨论父母该如何对待儿女、儿女该如何对待父母,但是我觉得那已经是比较末端的事情,根本的关键是你对生命本质的认识。这本书出版之后,我觉得我要告诉同辈的中年儿女说,来谈吧;对于年轻读者我想说,现在开始还不迟,但是再不开始就迟了。
ZAKER:年轻人陪伴家人的时间少之又少,您觉得要怎样权衡?
龙应台:能陪伴就陪伴,要珍惜每一个当下,每一个当下就是天长地久。30年前母亲送我出国读书的时候,我不敢确定我当时有没有回头,后来安德烈16岁去英国读交换生,我送他去机场,心中全是不舍,以为要泪洒机场。但他没有回头看我,当下我就特别难过。我觉得人生是有一个“报应”在里面的。
但另一方面,我又想告诉年轻人,向前冲是必然的,相聚是片刻,告别是常态,我们要有这个自觉,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子女应该主动聆听父母过去的经历,这样很多事就不会做得太迟。两代间除了相互理解、疼惜,亦要懂平等尊重,每一位母亲都是不同的。作父母要明白此点,而年轻人也要告诉父母,有时必须放手。亲情不该是勒索或绑架,伦理也不该变成压迫,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应该是那个站起来大声说“不”的人。
ZAKER:美君住的地方对您来说,有怎样的情感吗?
龙应台:离开台北,回到家乡,让我放下了忧虑,重新思考生命的本质是什么。回到屏东,心就可以安定下来了。心底的愧疚和不安消失,回到了纯粹的文字世界,更让我亲近泥土和人。
晨光中坐在地上,南风吹着脸颊,浓翠欲滴的稻田在长,辣红的火焰木在怒放,红毛草浩浩荡荡一路向大武山奔去。所谓“家乡”呢,就是这样轻轻的时刻。
ZAKER:亲情在您的创作中占了多少的比例呢?
龙应台:亲情是这本《天长地久》的核心。我觉得这本书要给两代人看。
给年轻一代,往前冲是理所当然的,但要带着一种自觉,跟你生命平行的那一对父母亲,当你走向太阳,他们是走向夕阳,这两条路是同行的;同样的,做父母的,不可能要下一代为你而活,世界上没有这种事,孩子一定是望着他升起的太阳走去。所以上一代要在日常思考,怎样让自己过得饱满?
关于龙应台
ZAKER:在书中孩子用“好奇”来形容您,这份好奇驱使着您做过哪些不同寻常的事?
龙应台:他们觉得好奇可能是促使我成为作家的一个因素。有时候好奇也会让他们感到危险。
有一次我们走过法兰克福那条最危险的街,满街都是妓女跟吸毒、贩毒的人。有一堆人围在街角,应该是一群毒瘾犯,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就很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马上就走过去想看,还想拍照,真的拿出相机,这时有一个大汉向我们走过来。他们简直吓昏了。
那个家伙边走边喊叫,我还一直问他俩,这家伙在说什么,太有趣了,我想知道他在说什么。还有一段,书里的访谈有写,更害羞一点,我就不放在这里讲了,最好还是看书,很有趣。
ZAKER:您觉得一代代之间,母亲教育孩子的方法是否一样?
龙应台:差别太大了。美君那一代人从战争年代存活下来都不容易。小时候会批评我妈,家里乱七八糟,穿得也不整齐。长大了之后会明白,我们连交学费的钱,她都没有。她必须要想各种方法存活,哪里还有余力去做这些呢?
了解到美君那一代人当时的状况,会有很深的同情跟体恤,这种同情跟体恤,不存在于安德烈跟飞力普对我的态度,他们对我的是“爱”,不是“同情体恤”,因为状况太不一样了。这种情况下,教育的方式必然是不同的。
ZAKER:书,最吸引您的是什么?
龙应台:从前我答过一个十五岁少年的问题,大意是,养成了享受读书、无时无刻不读书的习惯的人,长大了多半不会庸俗。包里揣本书,一天中所有无聊“等候”的时间都“栩栩如生”了:等约会、等捷运、等航班、等上课、等上厕所、等商店开门……我每天看书,为“作业”看书,也为“好玩”看书。
ZAKER:想去别的地方定居吗?最想去哪儿?
龙应台:我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继续留在南部,至少现在还在这个阶段。那是下一阶段的问题,等到下一个阶段,再问什么是最重要的事,什么是最重要的人。
ZAKER:作为一个走过许多国家,看过大世界的人,您回到乡村,会不会怀念城市呢?
龙应台: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念大城市。回到屏东这一年应该说是我这六年来快乐指数最高的时候。但我不能很轻率的一概而论说,乡村比城市好。
我在乡村生活快乐,有多少比例是因为我知道我随时可以回到大城市去呢?如果乡村生活就是你唯一的世界,繁华都会完全遥不可及,那么结论会不会不一样?
我能说,是,我这个五十年来全世界走遍的人,现在回到乡村生活,发现乡村是一个巨大的、丰美的博物馆,同时也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都市,都市的视角是狭窄、偏颇而自以为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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